节目播出的第二天晚上,瓦依那乐队在广州的声音共和Livehouse,与台湾生祥乐队一起演出的“秋分双专场”中,再次唱起《大梦》。十八唱完落泪感慨,“好像自己努力完成的一切,终于有了成果……”他用台下歌迷扔给他的纸巾擤着鼻涕说,“人生有时就是梦幻泡影,但可能梦幻泡影也是OK的。”
在瓦依那参加“乐夏”前,南都记者曾去到广西采访了他们,看看这支“唯一会和农时撞档期的乐队”是如何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田园”。以下为专访全文——
进广西河池南丹的那田農舍之前,有200米长的泥路,地图导航没办法完全显示,还是打电话给岜農,他出来迎一下,才能找到准确方位。改建后的農舍三面环山,玉带(溪水)缠腰,正面是农田,三月初去的时候,正是油菜花开。
岜農坚持用“農”,他说传统的农民都是一边种地一边唱歌,也符合他“低头种地抬头唱歌”的诉求。2012年前后他从广州返回南丹,改建了農舍,花50元从当地一所旧学校买来旧物品,多用木材和天然涂料,甚少水泥等现代工业物品。岜農还改建了茅房,天然除味,不明白的人以为是喝咖啡的场所;洗碗也拒绝用洗洁精,而是用米糠祛除油渍,用完之后还可以喂鸡。
实践了将近十年的自然农法,岜農不仅种植了大米,还坚持了做瓦依那乐队,非常特殊,特殊到和农时抢档期,如果演出和春种秋收撞档期,就选择庄稼。
1 种地十年
岜農身高腿长,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生人,在南丹读完高中,本是想学美术,考广州美院过了专业课,却因为英语失之交臂。2006年前后在广州组建“瓦依那”乐队,据说在壮语里“瓦”是花,“那”是水田,“瓦依那”就是稻花飘香的田野。
岜農说瓦依那的歌包含了很多对于外部世界的理解,不是只唱花花草草。
在广州的几年,岜農主要是做设计和画插画,还在光孝寺工作过,《那歌三部曲》是陆陆续续创作并完成录音的,时而回老家春耕秋收,时而自学田野录音。2012年岜農回家修建房子,在父母和当时的搭档索力的协助下一起在院子里亲手盖起了谷仓和隔壁的录音室,名之曰那田農舍。
2015年,岜農正式决定彻底回家种田,但也是在2015年,瓦依那正式发行《那歌三部曲》,包括了《飘云天空》《西部老爸》和《阿妹想做城里人》三张专辑,在创作上基本和五条人《县城记》《一些风景》同期,但最终问世后,岜農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岜農说更喜欢农村的生活,可以做想做的事情,在广州只能是个小人物,但回到故乡,可以收集童谣、整理传统民歌,当然也可以种田,并且根据自己的方式施展拳脚,“很多乡下人外出打工,为的是回乡建个有罗马柱的楼房,安装上很气派的铁门,但我更喜欢就地取材,没什么必要做很虚荣很表面的事情,我去学自然农法,利用自然的力量让土地更肥沃,让居住更舒服”。
在家乡种植、玩耍、创作。
很多在城市居住久了的人,都向往“归园田居”。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或者辞掉工作去大理丽江,但更多的人只是暂居,或者旅居,岜農却是扎扎实实种地十年,即便是从2015年算起,也有八年光阴,偶尔在农闲的时候,经朋友介绍去演出。而在种地的时候,岜農选用的也是很科学但又很原始的自然农法。
“广州是我认识音乐和音乐人的地方,我的音乐世界是从广州打开的,我在广州看了胡德夫,看了野火乐集,看了林生祥,开了很多眼界,我承认城市是学习和做事的地方,但生活,我更喜欢回到乡下”,岜農说他写出了《阿妹想做城里人》,有很现实的考量,也包含了当时自己婚姻的苦恼。“低头种地,抬头唱歌”,看起来很浪漫,但做出决定,且坚持十年,并不容易。太多的人控制力不够,岜農说回到乡下之后谢绝不必要应酬,自己找乐子,种地种菜养鸡之外学习和制作新乐器,乐在其中。
2 抬头唱歌
十八和岜農在唱歌。
很多人觉得瓦依那是原生态的民谣乐队,或者演唱传统民歌的乐队,这样的认识过于偏狭。岜農在思考自己和农田的关系、农业文化和社会发展的关系之余,很多时间都在学习音乐,自制乐器,研究编曲,研究效果器。在音乐的路径上,岜農说自己不算幸运,歌迷的接受度不算很快,但其实瓦依那的歌包含了很多对于外部世界的理解,而不是只唱花花草草。
“瓦依那最初甚至不算一个乐队的状态,我们没有跑场,没有宣传,是我创作完了,拉几个老乡一起排练一起录音。多数时候是我创作和编曲完成了,找几个老乡来帮忙,然后他们又在外地工作,在酒吧调音或者教学,这些工作只有城市才有”,两年前,经常在街边卖唱的桂林歌手十八到那田農舍帮忙收割,后来十八在桂林做演出邀请岜農做嘉宾,再后来杭州酒球会的十周年演出,邀请瓦依那,缺一个鼓手,就叫了当时在工地打工的路民,三个人就重新组队了。
十八自称是岜農的歌迷,做流浪歌手的时候也唱过瓦依那的歌;路民早年曾在广州打工,因为弹吉他结识了现在的太太,做音乐之余,很多时候靠在工地打工赚钱养家。岜農算是七零后,十八是八零后,路民是九零后,重组后的瓦依那乐队相当于三代人,但都是广西人,十八一直不用智能手机,他说不是不用,而是和自己无关。
最年轻的路民有健康的体魄,成长经历坎坷,自己写的《阿妈归来》催人泪下;十八本来学机械,进过电信公司,做过游戏,但最喜欢的还是做流浪歌手,创作并演唱的《大梦》堪称一个人的心灵史。岜農说很欣赏这两位兄弟,都能够保持写歌去看待自己的生活,三个人一起做了“岜農大米,世界一体”瓦依那种地十周年音乐会,让岜農增强了信心,就继续走下去。
瓦依那推出《那歌三部曲》后,《河水清清好洗手》等歌曲在小范围流传,因为远离了商业行为,他们的创作和演唱保留了非常难得的质朴和纯真,做音乐的态度得到了老狼等前辈的赞许。岜農在种地之余,研究了树叶吹奏,自制了葫芦琴、巴乌和各种打击乐器,在传统乐器的基础上有针对性地发挥,还在指导十八全新的吉他弹奏方法,以及让路民练习竹筒鼓。
岜農说自己做音乐的立足点是编曲,演唱反倒不是自己的重点,因为会自己编曲,就更能找到符合自己音色的意境。十八和路民加入后,瓦依那可以有更分明的分工和和声,岜農开始研究用电吉他模拟当地乐器芦笙和葫芦琴的音色,研究电吉他的和声风格和民族器乐的结合,“电吉他包容性强,做音乐就是做没人做的才好玩嘛”,岜農说自己也根据当地山歌创作了《遥遥寄微入远方》,把传统的旋律用全新的方式演绎,让传统旋律更有活力、更有现代感。
3 重新出山
2015年回到南丹之后,岜農还准备做一个童谣的收集整理,从古代最天真、最自然的童谣到现代童谣,也有自己的创作,准备做成一张专辑。此外岜農一直没有放弃创作,因为今年故乡遭遇了干旱,他就想做一首气候变化的歌,一方面是科技向高精尖发展,一方面农民为了取水向更深的地下开掘,这样强反差的生存状态让岜農想要表达。
他还创作了一首歌曲《灭咒》,咒语却是农药的分子结构,因为在岜農看来,农业的污染比工业还大,虽然说起来是乡下原生态多么美好,但农药和除草剂已经无处不在,严重污染了水源和土壤,而这才是活生生的现实。而在音乐题材上,《灭咒》这样的歌曲已经跳出了民谣的调式,瓦依那从来都不只是民谣。
岜農说自己还有一些相对自我的歌曲,但没有拿出来演唱。很多事情是水到渠成,当年去广州是水到渠成,在广州组乐队是水到渠成,从广州回到南丹也是很自然的选择,遇到十八和路民,瓦依那也是水到渠成,后来认识了Livehouse主理人拉家渡,重新回到广州演出,又给老狼当了演出嘉宾,都是很随缘的事情,“我做事有点被动,如果是其他人做乐队就会主动找乐手,而我是被找到的,我可以等”。
2023年3月13日,瓦依那在广州开启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千人场演出。
再次从广州出发,有可能去到更多的、更大的舞台,岜農说种地已经十年了,也想换个生活方式,在什么地方不要紧,只要能够把能量用对地方,用在更好的地方,“我也想把这十年在乡下的思考和创作跟外面的世界交流一下,我不仅仅是在做音乐,也是一种生活的实践。我想把我的生活唱出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岜農说这十年自己采用自然农法种植的大米有专属客户,也有学校会组织自然教学到那田農舍做夏令营,他自己也参加了关于环保的公益活动,有国内组织会邀请去做健康音乐,为此还写了一首歌《白色海洋》,从作曲、演唱到舞台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我想把我的理想延续下去,之前还做过稻谷音乐会,而对白色垃圾说‘No’的音乐会我想做到全国各地去”。
瓦依那成员:十八、岜農、路民(从左至右)
“我很清楚想要的体系”,做决定对岜農来说一点都不困难,都是心理准备到了一定的节点才自然产生。尽管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更复杂,但每个人的审美过滤不一样,得出的东西就会不同。岜農坚信自己当年回乡种田不是避世,而是理想化地把农村生活又重新过了一遍,“至少我认真种了地,也一直没有放弃学习,我没有大的困惑,自己没有矛盾,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很多事情会随着时间飘走,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注重过程就好了”。
采写:南都记者 丁慧峰 实习生 谭慧贤
摄影:漠北极光 素素
网友看法
1、网友不期尔遇4:被瓦依那圈粉了[大笑][大笑][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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