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英国《卫报》的报道页面截图。图为2023年10月14日，亲巴勒斯坦人士在亚特兰大的CNN总部外举行抗议。（视觉中国）

本报驻英国特约记者 纪双城 ●甄 翔

英国《卫报》4日发表长篇报道，引述对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 （CNN）多名工作人员的采访称，该网站在巴以冲突报道中的亲以色列倾向构成“新闻渎职”，正面临内部员工的强烈反对。报道披露了CNN自2023年10月7日本轮巴以冲突爆发以来在相关报道中的种种“不当行为”，包括公司高层要求充分报道以色列方面的主张、压制巴勒斯坦方面的声音、强调以色列方面的伤亡、质疑加沙卫生部门发表的数据。这一报道引发关注。有评论称，这证实了业界的怀疑：CNN 对加沙战事的偏颇报道并非偶然，而是来自最高层有意识的政策。CNN拒绝相关指控，称其有关巴以的报道非常“公平”。

“来自高层的指示”

《卫报》称，其信源包括6名来自CNN不同新闻节目的员工以及十多份CNN内部备忘录和电子邮件。一名工作人员表示：“自战争开始以来，无论最初的报道多么准确，其后的大多数报道都受到网站内部对以色列的系统性和制度性偏向影响。”“最终，CNN 对以色列和加沙战事的报道构成了新闻渎职。”

据报道，CNN的每日新闻决策是由亚特兰大总部的一系列指令决定的，这些指令包括严格限制引用哈马斯和巴勒斯坦其他方面的观点，而以色列政府的声明则可拿来即用。此外，每一则有关巴以冲突的报道在播出之前都必须经过CNN耶路撒冷分社审查部门的批准。

CNN 的记者们表示，这些报道的基调是由其新任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马克·汤普森定下的，他是在10月7日哈马斯袭击以色列的两天后上任的。在CNN之前，汤普森曾任英国广播公司（BBC）高管，其间被指多次屈服于以色列政府压力，2005年炒掉BBC常驻耶路撒冷的知名记者。他上任之后的当月，CNN工作人员的邮箱收到了一份“来自马克”的指示，其中要求在报道以色列军事行动造成的人道主义灾难时必须不断提醒观众：造成当前后果的直接原因是哈马斯先发动袭击。一名工作人员说：“编辑们除了将其解读为无论以色列人做什么，最终都应归咎于哈马斯之外，还能如何呢？以色列的每一个行动——投下巨大的炸弹，摧毁整条街道，消灭整个家庭——报道最终都走向一种‘他们罪有应得’的叙事。”

这份“来自马克”的指示还提到，提及加沙卫生部门发布伤亡数字时必须注明该机构是“哈马斯控制的”，暗示其是不可靠的，而世卫组织等国际机构表示，这些数字基本上是准确的。

据披露，CNN总部负责报道监管工作的是“三驾马车”，包括新闻标准实践部、法务部和事实审核部。实践部高级总监大卫·林赛去年11月初发出指令，称哈马斯的声明是“煽动性言论和宣传”，“没有新闻价值”，这等于杜绝了大多数哈马斯声明在CNN上传播的可能。相比之下，CNN多次播出对以色列官员的采访，且在采访中没有提出疑问。来自CNN高层的指示还包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使用哈马斯录制的视频，除非得到‘三驾马车’和高级编辑领导层的许可。”

CNN否认相关指控

10月7日的袭击发生后，有关“哈马斯斩首以色列婴儿”的传言一度甚嚣尘上。《卫报》称，CNN主持人和记者曾在节目中信誓旦旦地称该信息“已被以色列总理办公室证实”，但当时，已经有充分的信息显示，该传言应受到质疑：没有任何视频证据，哈马斯否认相关指控，参观相关地点的记者都表示，没有看到此类犯罪的证据，那里的军事官员也没有提及此事。后来，CNN确实报道了以色列官员撤回声明的内容，但一名工作人员表示，那时损害已经造成，这是“新闻业的失败”。

《卫报》称，由于以色列禁止外国记者进入加沙（除非在以色列国防军控制下并接受审查），实现巴以冲突中的平衡报道变得复杂。唯一一位在没有以色列护送的情况下进入加沙的是CNN的克拉丽莎·沃德，她曾跟随阿联酋的人道主义小组一起进入加沙两个小时。她上周在《华盛顿邮报》发文称，由于以色列对外国记者的封锁，报道加沙的任务压在了数量有限、勇敢的巴勒斯坦记者身上，他们中的很多人被杀害。她还透露，以色列第13频道的一名记者曾说，如果西方记者进入加沙，肯定会让以色列感到头痛。

关于《卫报》的报道，CNN回应称，在过去的4个月里，除了以色列的声音外，该平台还积极寻求来自加沙的声音，包括哈马斯。CNN的内部流程“反映了对准确性的承诺”，“我们呼吁让记者进入加沙”，“仍然致力于报道极具挑战性、复杂而感人的故事的各个方面”。

以色列和西方媒体纠葛不断

《卫报》认为，CNN偏袒以方的局面其实已存在多年。探究其背后的原因，既包括以色列政府和美国国内亲以色列人士的持续施压，也包括CNN对失去广告的恐惧。本世纪初，CNN一度同以色列关系紧张。CNN创始人特纳2002年曾称，以色列针对巴勒斯坦人实施恐怖主义。上述言论引发以方愤怒，以色列国内掀起不看CNN改看福克斯新闻台的风潮，随后CNN屈服。

本轮巴以冲突爆发后，以色列和西方媒体之间纠葛不断。2023年11月，以色列公开抨击《纽约时报》、CNN、美联社和路透社在加沙的摄影记者与哈马斯有联系，甚至事先得到10月7日会发动袭击的情报。上述4家媒体迅速发表声明，否认指控。同月，来自路透社、彭博社、《华盛顿邮报》和《卫报》等十多家新闻机构的近千名记者签署公开信，谴责以色列在加沙杀害记者，同时批评西方媒体对新一轮巴以冲突的报道存在偏颇，敦促西方媒体诚实报道以色列对巴勒斯坦人的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