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凡

编辑/漆菲

“超级星期二”这一天，没什么大新闻。

当地时间3月5日，美国15个州和美属萨摩亚举行总统选举初选。根据选举原则，赢得每场选举最多投票的候选人将获得该州所有党代表票，候选人的党代表票必须达到一定门槛，才能在夏季登场的全国代表大会上正式获得提名，以候选人身份角逐11月的总统大选。

3月5日晚，特朗普在海湖庄园庆祝初选胜利。

历史上看，这一天多少该有些悬念，有些前期落后的总统参选人成为黑马，有些最初风光的竞选者频频失利，就此退出竞争。

比如四年前的这一天，原本表现惨淡的民主党总统参选人拜登重振旗鼓，出人意料赢下多州初选，击败备受关注的伯尼·桑德斯，最终当选总统。再比如八年前，作为共和党总统参选人的特朗普虽然没能赢下初选第一站艾奥瓦州，但在这一天拿下11个州中的7个，重挫了当时的对手特德·克鲁兹。

2024年大选不再有戏剧性情节。严格来说，两党都未敲定最终总统候选人，但结果已然无悬念。这也是近70年来，美国首次出现相同的两名总统候选人再次竞逐。

尤其对共和党来说，作为在野党，如此缺乏内部竞争的初选非常罕见。截至3月5日，除却佛蒙特州和华盛顿特区被妮基·黑利拿下，特朗普在其他已进行初选的州均取得胜利。而在3月6日上午，黑利正式宣布停止竞选活动。

黑利最终宣布退选。

一时间，特朗普又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仅党内大获全胜，在全国民调中的支持率也高于拜登。距离11月决战仍有半年多，他在初选的大好势头能否延续仍需观察。未来这段时间，他要面临与拜登的一对一较量，还得忙于应付扰乱竞选日程的大量官司。

2024年的特朗普，究竟会东山再起还是成为落日余晖？一场痛苦、残酷和漫长的对决正式拉开帷幕。

未来这段时间，特朗普要面临与拜登的一对一较量，还得忙于应付扰乱竞选日程的大量官司。

初选为何无敌手

从1月举行初选的第一站艾奥瓦州开始，特朗普的党内竞选可以用压倒性胜利形容。

特朗普在此地以大比分拿下过半支持，得票率为51%。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和黑利分列二三，得票率分别为21%和19%。很快，德桑蒂斯和印度裔生物科技企业家维韦克·拉马斯瓦米宣布退选，转而支持特朗普。

八天后的新罕布什尔州初选，特朗普得票率再度过半，甚至在黑利家乡且担任过州长的南卡罗来纳州，特朗普也轻松取胜，得票率比黑利高出约20%。

“超级星期二”这一天，特朗普也展现出很大赢面。美东时间3月5日晚9点刚过，美联社就宣布，完成90%以上选票清点的共有155个县，特朗普在其中148个县胜出。

特朗普的失败仅限于华盛顿特区和佛蒙特州。3月3日，黑利获得华盛顿特区63%的选票；3月5日，她又赢下佛蒙特州，共计获得89张代表选票。只是，这两场胜利不足以支撑黑利继续竞选。

“超级星期二”这天，黑利只赢得了佛蒙特州。

这两次失利无法撼动特朗普的提名，但也敲响警钟——黑利支持者是他难以撬动的选民群体，这些人大多受过良好教育，聚居于郊区，或是属于独立人士。哪怕在许多州未曾获胜，她依然得到20%至30%的选票。这个群体最大的共性是，他们不喜欢特朗普。

眼下，特朗普距离锁定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位置只剩时间问题。他需要在2429名代表中获得1215票才能得到提名。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估计，特朗普最早能在3月12日成为共和党候选人，拜登则是3月19日。

特朗普理应网罗其他参选人的支持者，以提升党内投票率。但他打破传统，花更多精力巩固原有支持者的忠诚，不顾一切妖魔化党内对手，根本不在意团结政党并吸引更多选民。

佛罗里达州州长德桑蒂斯势头上升时，他嘲讽这位州长“没个性”，还称“他非常紧急地需要一个性格移植手术（personality transplant），但据我所知，医学上还未有（这种手术）”。

之后，他将攻击瞄准黑利，拿她的印度血统说事，甚至暗示她因为血统而存在竞选资质问题。今年早些时候，特朗普警告黑利的捐助者，后者将被开除出党，并被永远排除在自己的竞选活动之外。

口不择言是特朗普的一贯做派，他讽刺黑利是“birdbrain”，意为轻佻的人或笨蛋，还质疑她的丈夫缺席其竞选活动，然而黑利的丈夫正在非洲服兵役。黑利宣布退选，将有助于特朗普集中火力对准拜登，而不至于在党内对手身上分心。

然而，他对黑利的攻击或让拜登得利。黑利退选时表示，现在轮到特朗普赢得党内外那些不支持他的人的选票了，我希望他能做到。“最好的政治是让人们加入你的事业，而不是拒绝他们。我们的保守派事业急需更多的人。”

拜登赞赏了黑利的勇气，并说，“唐纳德·特朗普明确表示，他不想要妮基·黑利的支持者。我想明确一点：他们在我的竞选活动中占有一席之地。”

除了极尽所能侮辱对手，特朗普也擅长将自己塑造成受害者。无论遭遇起诉还是丑闻，他都能吸引选民为自己辩护，靠着分散人们注意力出风头。

3月5日晚，特朗普在海湖庄园发表演说。

当然，特朗普不仅仅靠着这些“个人特质”取胜。与他面对公众时的情绪化行为和煽动性话语不同，这一次竞选背后，特朗普有着更保守和常规的运作方式，还有一个高效精干的竞选队伍，由专业人士组成。

他的团队有条不紊地吃透晦涩难懂的州共和党代表规则，逐个州开展工作，确保特朗普受益于这些规则；助手们有详尽的表格记录与媒体的沟通；甚至早在投票开始近一年前，他们就深耕艾奥瓦州和新罕布什尔州，进行地推活动。比如在当地寻找重量级人物为其背书或发言，或是给志愿者奖励集会门票、签名的特朗普帽子。

共和党的特朗普化

初选之顺利，证明了共和党依然是特朗普的党。

共和党与特朗普深度捆绑非一日之寒。党内反对者固然有之，比如黑利及其支持者。但初选结果足以证明，谁代表这个党派的主流，毕竟煽动性话语在政治极化的年代更有市场。

纵然退选，黑利仍拒绝为特朗普背书。她暗示说，国会充斥着随波逐流的人，而不是领导者，并敦促美国人远离仇恨和分裂的黑暗。

这不妨碍特朗普重新在党内站稳脚跟，另一个标志是——3月5日，参议院少数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站出来为他背书。过去几年来，他们之间一直剑拔弩张。虽然麦康奈尔挡下了针对特朗普的弹劾，却也是他在党内的批评者。特朗普嘴上则从不饶人，频频出言讥讽麦康奈尔。

参议院少数党领袖麦康奈尔最近选择为特朗普背书。

获得麦康奈尔的背书，对特朗普来说具有很大象征意义，毕竟麦康奈尔是共和党内最有权势的人，这番认可会减少特朗普在党内的阻力。

不久前，麦康奈尔宣布将在11月辞去参院领袖职务，仅保留参议员身份。这不免让舆论感叹，他所代表的传统保守主义是否也将走向终结，让位于特朗普及其所代表的主义。

特朗普则开始巩固党内权力。他正式支持北卡罗来纳州党主席迈克尔·沃特利担任共和党全国委员会新任主席，并支持他的儿媳劳拉·特朗普担任联合主席。现主席罗娜·麦克丹尼尔宣布于3月8日卸任。

但大获全胜之下不是没有隐忧。初选中投票的往往是最有政治参与热情的选民，因此投票率低于大选。想重返白宫，特朗普仍需得到一些在2020年支持拜登的温和派的支持，可即便是共和党内，拒绝投票给特朗普的群体也始终存在。

美联社对前三场共和党初选的调查表明，五分之一的艾奥瓦州选民、三分之一的新罕布什尔州选民和四分之一的南卡罗来纳州选民对特朗普再度获得提名感到非常失望，都拒绝在11月投票给他。

从这个角度来看，即使来自党内的少量反对——更不用说独立人士——也可能成为问题。

前三场初选的调查显示，共和党内仍有相当比例选民拒绝给特朗普投票。

更受欢迎的前总统

厌恶特朗普的人寄希望于拜登——既然他战胜过一次特朗普，就可以有第二次。但现在，鲜有政治观察家有勇气预测大选结果，更难言拜登有多少赢面。3月2日，四家机构发布的民调表明：相较拜登，特朗普在登记选民中的优势达到2至5个百分点不等。

CNBC的结论颇让特朗普欣喜，在二人的紧张对决中，特朗普的势头不断被巩固，虽然选民过去一直对拜登更有好感，但如今拜登正在丧失这点优势。

这也不稀奇，卸任的总统才是好总统，他们离开白宫后往往更被怀念。去年6月的盖洛普民调显示，对过去11位总统中的9位进行回顾时，他们的执政认可度在卸任后平均上升12个百分点，特朗普尤其如此。

倘若再度进驻椭圆办公室，在任的特朗普真的会比在任的拜登更受欢迎吗？不见得如此。他的主张固然有铁杆选民拥护，但不喜欢他的另一半美国人深感不安。

移民是今年选举的核心议题，也是拜登饱受诟病的执政弱点。2月的盖洛普民调显示，28%的美国人认为移民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问题，另有55%的美国成年人认为，非法移民是严重威胁，这一比例创下历史新高。

强硬边境政策向来是特朗普竞选时的主打。他打算停止开放边境，恢复对部分国家的旅行禁令，并实施美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驱逐和边境逮捕计划。

2月29日，特朗普和得克萨斯州州长阿博特一同前往美墨边境。边境移民问题已成为2024年大选中的一个核心问题

上一个任期时，特朗普执着于修建边境墙，还下令将移民者与孩子在边境分开，造成了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今年2月末，他与拜登都出现在美墨边境。特朗普站在铁丝网前，向着墨西哥一侧的人们挥拳喊叫，他形容这些边境上的人是罪犯，其中还有恐怖分子。

他在气候问题上与拜登的态度也大相径庭。特朗普反对大多数气候变化立法，担任总统时还退出了《巴黎协定》。

这一立场也会影响选民判断。塔夫茨大学公民学习和参与信息研究中心（CIRCLE）研究员彼得·德·古兹曼（Peter de Guzman）一直关注选民登记、青年选民投票和政治参与问题。他在既往调研中发现，年轻选民将气候变化视为第三重视的议题，仅次于通货膨胀和工作，而这个群体将成为选民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们通过对年轻人投票选择的分析表明，年轻选民在激烈的全国性竞选中具有决定性影响。”古兹曼告诉《凤凰周刊》，2024年，美国有4100万Z世代（1995年-2009年之间出生的人）成员有资格投票，且自2022年中期选举以来，有超过800万年轻人达到投票年龄。

枪支暴力也是年轻人关注的问题。但特朗普对于持枪权的坚决拥护难以让他取得优势，拜登在控枪问题上有着更大意愿和决心。

不利于特朗普的是，年轻人总体上倾向于支持民主党。古兹曼提供的数据显示，37%的年轻人更喜欢民主党候选人，31%的人表示他们不确定或尚未决定，仅有25%的年轻人表示会支持共和党候选人。从族裔来看，高达61%的亚裔年轻人更支持民主党。

“我们近期的调查发现，大多数亚裔年轻人（57%）表示他们极可能在2024年投票。”古兹曼说。

弗吉尼亚州选民在初选中投票。

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政府和国际事务教授杰拉德·托尔（Gerard Toal）亦向《凤凰周刊》强调，这次大选中，气候政策尤其值得关注。“气候变化是当前世界各国面临的最严峻挑战。我们已经感受到这一点，但接下来的情况会更糟。世界各地的右翼人士都想强化‘气候变化’是一种错觉，‘气候行动’并不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特朗普比拜登差得很多。”

堕胎议题上，特朗普相较大多数共和党人而言显得较为温和。他曾警告同僚，不要在全国范围内支持过于严格的堕胎禁令。自罗伊诉韦德案被推翻后，一些州严苛的禁止堕胎法令已经让共和党失去大量选票，特朗普的态度至少不会将选民直接推到民主党一侧。

2020版特朗普归来

相较国内秩序，特朗普会带来明显改变的恐将是外交政策。

美国《华尔街日报》指出，如果特朗普二度入主白宫，人事问题将是影响其外交政策形态的一个关键因素。曾在特朗普政府任职的一些官员已私下表达担忧，认为在可能的第二任期内，政府中愿意反对特朗普高度激进主张的高级官员会很少。

拜登因坚定支持以色列而招致强烈批评，特朗普在巴以问题上的倾向性更为鲜明。他就任总统时，就认可以色列对戈兰高地拥有主权，还把美国驻以色列大使馆迁到了耶路撒冷。托尔直截了当地评价说，“特朗普在巴以问题上的处理会比拜登糟糕得多。”

不过，特朗普显然意识到，拜登在这轮巴以冲突中面临的舆论压力，自去年10月哈马斯与以色列开火以来，他在此问题上的策略以噤声为主。直到3月5日，他在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首度明确提及，以色列必须在加沙战争中“解决问题”，并表达他对以色列的支持。

特朗普称，以色列必须在加沙战争中解决问题。

特朗普还说，以色列毕竟遭遇了“可怕的入侵”，因此势必得反击。随后他又直言拜登政府“软弱”，如果自己当总统，“那些事情（指哈马斯入侵）永远不会发生。”

更担忧特朗普上台的，是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不同于拜登在援乌上的一贯承诺，特朗普急于让美国摆脱别国战争拖累，停止援助也符合共和党内强硬派的诉求。

这对乌克兰来说将是一场灾难。托尔向《凤凰周刊》预判，特朗普可能会尝试与俄总统普京共同扮演“和平缔造者”的角色，从而达成一项将使乌克兰失去大部分领土的“协议”。

至于美俄关系，托尔预测，特朗普的处理将会非常“个人化”，这种关系一开始可能有稳定作用，但在他执政期间会变得不稳定。“因为特朗普反复无常，可能会因为来自普京的羞辱或压他一头，而做出糟糕应对。”

业已处于低点的中美关系，正在双边努力下出现缓和趋势，恢复了气候、军事等领域交流，还增设了中美直航航班。但伴随特朗普的回归，未来难免遭遇重创。

“如果特朗普2025年回到白宫，他会更接近于2020年而非2017年的状态。”清华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达巍向《凤凰周刊》指出，彼时的特朗普政府在对华问题上恼羞成怒，将矛头对准中国领导人和体制，推动高度敌对甚至比较疯狂的政策。

从特朗普现有对华主张看，敌对色彩相当浓烈。他已扬言，上任后将对中国商品征收60%的关税；涉及能源、科技、医疗、自然资源等重要行业时，要停止在中国的一切采买。他还说，要迫使中国出售所有危及美国国家安全的资产。

达巍提到，“特朗普一旦再上台，对华方面预计会非常强硬、不怎么理性，例如在美国国内推动所谓‘让美国再次伟大’，或者说民粹主义政策，对中国的体制、执政力量、执政党可能都会有比较疯狂，至少是负面的举动。”

“有些人说，这会对中美关系的破坏很大。中美关系一定会受到冲击，但其实比我们受到冲击更大的，还有美国国内以及美国盟友体系。”达巍补充道。

西方盟友不得不做好特朗普再度上台的准备，以其一贯做派，无论疏远盟友还是脱离国际组织，向来言出必行。特朗普在其个人网站上直言不讳地写道，“拒绝全球主义，拥抱爱国主义。”

特朗普在其个人网站上直言不讳地写道，“拒绝全球主义，拥抱爱国主义。”

托尔将特朗普形容为“一个病态的自恋者”，偏好美国民族主义言论和单边主义行动。“他之所以倾向于军国主义（注：特朗普致力于增强美国的军事能力，试图利用军队作为迫使其他国家为美国利益服务的重要手段），因为这符合他‘强人’的自尊心。”托尔认为，特朗普的回归将进一步瓦解自由主义霸权，加速西方的分裂。

“不过，美国与盟友之间的联系已经呈现制度化，单凭一个人很难打破这种联系。 但北约内部可能会出现一场危机，如果极右势力在今年夏天的欧洲议会选举中获胜，这场危机的影响可能会更为深远。”托尔说。

去年，美国国会在年度国防政策议案中加入一项两党修正案，拜登已签署该议案使之成为法律。该修正案规定，任何总统在“暂停、终止、谴责或退出”北约之前，必须获得参议院三分之二的赞成票或国会立法。该修正案禁止将任何资金用于退约。

可以确信的是，如果特朗普当选，美国的保护主义政策将变本加厉。除了针对战略竞争对手中国，特朗普也会对所有进入美国的进口产品征收10%的关税，包括日韩等欧洲和亚洲的盟友，而目前平均关税税率约为2%。

有分析指出，这将引发全球贸易战，抑制经济增长并加剧通胀，造成最大的地缘政治风险。在这种情况下，去全球化、脱钩、碎片化、保护主义、全球供应链割据化、去美元化等将成为经济增长和金融市场面临的更大风险。

他改写了游戏规则

总统候选人穿梭于竞选集会和庭审现场之间，是前所未见的景象。

但不是所有法律麻烦都以不利于特朗普的结局收尾。比如去年12月，科罗拉多州和缅因州接连宣布取消特朗普的参选资格，依据的是宪法第十四条修正案第三条。该条款制定于1868年，即内战结束三年后，规定违反誓言的叛乱分子可能会被取消再次担任公职的资格。

该条款鲜少被援引过。科罗拉多州的法官认为，特朗普在2021年1月6日国会大厦袭击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构成叛乱，根据该州选举法，法院拥有足够的权力来决定特朗普的资格问题。缅因州的决定不是由法官做出，而是州务卿。

但最高法院3月4日裁定，只有国会而非各州才能执行第三条，这为特朗普扫清了初选阶段的法律障碍。

此外，特朗普还面临华盛顿特区和佛罗里达州的联邦起诉，以及纽约和佐治亚州的州指控。虽然不清楚有多少案件会在总统选举前进行审判，但这些似乎不会妨碍特朗普。哪怕在最极端的情况下，特朗普锒铛入狱，美国宪法也不禁止犯罪者竞选。

对他来说，更现实的挑战在于竞选资金，与拜登相比显得捉襟见肘。截至2月，特朗普的现金储备约为3000万美元，而拜登有5600万美元。民主党全国委员会（DNC）也更为“富裕”，截至1月底，该委员会有2100万美元，而共和党全国委员会（RNC）只有870万美元。

特朗普的竞选团队承认，财务困难来自于不断增长的法律费用。应付这么多指控需要支付高昂成本，其开支已超过5000万美元。

多桩判决加重了他的经济压力。不久前，前专栏女作家卡罗尔与特朗普的纠纷有了新进展。特朗普否认对其性侵，卡罗尔则指控称这破坏其名誉。1月26日，纽约曼哈顿一陪审团裁定，特朗普须向卡罗尔支付8330万美元。

今年2月，特朗普在曼哈顿刑事法庭等待听证会开始。

2月16日，因夸大净资产和欺诈，特朗普被纽约州法官判处3.55亿美元罚款，三年内不能在纽约州经商，他未缴纳罚款的每一天都将产生巨额利息。特朗普的两个儿子也被判有罪，分别被罚款400万美元，两年内不得在纽约州企业任职。

他的高级顾问告诉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特朗普自掏腰包支付的法律费用已经达到6位数。而在1月，与特朗普有关的“拯救美国”政治行动委员会（Save America PAC）已经向律师事务所支付了290多万美元。

Save America PAC已经为特朗普及其盟友承担了近乎天文数字的法律费用。2023年，它为此支出逾5000万美元，占其总支出的近85%。截至今年1月底，其可用资金仅略高于600万美元，情况堪忧。

为此，特朗普开始利用另一个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让美国再次伟大）为前者输血，金额达到4700万美元。如今，特朗普为竞选活动筹集的每一美元，都有10%流向Save America PAC。

形势所迫，这个行事奢靡的前富豪既要开源也得节流。他很难再举办像以前那样大规模的竞选集会，顾问们建议选择更小、成本更低的场合。竞选团队也严格控制活动相关开支，包括交通、酒店、餐饮等。就连特朗普在各州竞选总部的家具也是精挑细选，以实用为主——“我们都没有红木家具，就算有也快散架了。”他的一名顾问说。

由于资金紧张，特朗普将尽可能多举行小规模竞选集会。

美国《纽约时报》3月5日引述三名知情人士说，特朗普3日在棕榈滩与美国科技巨头马斯克及另外几名共和党金主见面。其中一人称，特朗普希望能尽快与马斯克进行一对一的讨论。

凡此种种，都让特朗普成为美国政治中的独特人物。《华尔街日报》评价说，“他并非一个团结在一致治理理念下的政党领导人，而更像一个行动指挥官，一切是围绕他的个性、挑战规范的渴望和反传统政策偏好展开。他改变了人们对竞选活动运作方式的所有预期，包括利用社交媒体平台直接与支持者沟通。”

这个非常规的政坛玩家，也改写了游戏规则。布鲁金斯学会治理研究高级研究员、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成员伊莱恩·卡马克（Elaine Kamarck）提到，传统上，一位饱受争议的候选人不会通过总统提名程序。

可特朗普做到了。曾经的美国总统至少代表着体面、道德、受人尊崇，如今这些似乎不再重要。他以恶俗刺耳的言辞攻击党内外一切对手，面临91项重罪指控，裹挟在性侵、欺诈、煽动叛乱等丑闻之中，却依然自如往来于政客的竞技场，不仅有狂热的拥趸，还在党内培育出坚实的同盟和效仿者。

要如何与这样的候选人竞争呢？“我不知道。”卡马克说，“我认为拜登的竞选团队也不知道。”（实习生谷佳怡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