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了近一个月之后，美国总统拜登退选了。

当地时间7月21日，拜登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致美国民众的一封信。高度评价自己的执政成绩后，拜登称，虽然他一直打算寻求连任，但“为了我的政党和国家的最佳利益，我应该退选”。他表示，自己将继续履行总统职责直至任期结束。稍后，拜登表示支持副总统哈里斯竞选2024年美国总统。

今年81岁的拜登刚刚罹患新冠。拜登团队的竞选顾问对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透露，在康复期间，拜登通过电话咨询了家人和高级顾问，在过去48小时内做出了退选的最终决定。该顾问表示，总统研究了数据，确信自己会“拖累”选情，并成为民主党击败特朗普的障碍。

似乎是为了证明拜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民主党在线筹款平台 ActBlue 表示，拜登宣布退选后的五个小时内，该平台就筹集到2750万美元的小额捐款。此外，包括加州州长纽森在内的民主党资深政客及潜在候选人纷纷在第一时间表态支持哈里斯，展现出过去一个月来罕见的党内团结景象。

“现在民主党确实有机会建立团结。”当地时间21日晚，美国资深民调专家、哈佛大学贝尔弗中心前高级顾问约翰·佐格比在拜登退选后接受了《中国新闻周刊》采访。他指出，哈里斯将在党内面临进步派的批评，但“我严重怀疑在这么晚的时候，还有人会挑战她，我相信其他可能的候选人很快就会为了党的团结而支持她。此时此刻，任何破坏党内团结的事都是致命的”。

拜登（资料图）

拜登“更多的是愤怒”

从6月27日和特朗普的电视辩论开始，拜登退选逐渐成为一个大概率事件。彼时，拜登团队希望通过这次比惯例提早三个月的辩论，改变外界对拜登“年老体衰”的负面印象，扭转不利的民调局面。

然而，拜登吐字不清、口误频频、逻辑混乱的糟糕表现，反而让越来越多的民主党议员、赞助人和支持者开始呼吁拜登退出竞选。随后，拜登试图通过召开记者会、接受采访、在北约峰会上积极亮相破除质疑，但却犯下更多的错误，将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称为普京，将美国副总统哈里斯喊成特朗普。

“拜登需要下台，因为关于他健康状况的讨论不会消失。”佐格比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他每天都在失去民主党议员和领导层的支持。他的民调支持率也持续减弱。他确实曾被认为是可以击败特朗普的唯一人选，但这个机会已经在电视辩论后溜走了。”

今年3月，在拜登团队投放在摇摆州的第一支竞选广告中，拜登坦言“我已经不是什么年轻人了，这不是什么秘密。但实情就是这样，我知道如何为美国人民做事”。特朗普的团队随后发布了一支名为“我已经不是什么年轻人了”的讽刺广告，将拜登在楼梯上绊倒、骑车摔跤、与空气握手等尴尬画面做成了集锦。

拜登团队试图强调拜登的“经验丰富”，但这未能说服党内外。“我们希望年龄能带来智慧以及避免错误的经验，但看起来，这也可能会带来更多的错误。”曾在克林顿政府任职的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资深研究员包道格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包道格指出，拜登经历了40年的政治生涯，是一位资深政治家，这一经历意味着他总是想“努力使得每个人都满意”。但在今天的美国社会，“既要又要”已经行不通，这导致美国社会对拜登的不满在加剧。拜登在加沙政策上试图同时获得亲以色列和亲巴勒斯坦选民的支持，最终在民主党初选中遭遇空前的“不承诺”选票抵制，使得民主党在多个关键摇摆州的选情陷入危局，就是一个例证。

无法调动基本盘选民，失去青年选民的支持，让不少民主党人对拜登的选情忧心忡忡，并担心这会拖累民主党在国会的竞争。6月27日的电视辩论，不过是为这些人提供了一个公开喊话的理由。电视辩论结束后，资深民主党人唐娜·布拉齐尔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就透露，党内早有一些人在抱怨，如果不更换候选人就是在“错失机会”。

2016年美国大选期间，布拉齐尔曾任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临时主席。当时她面临过是否用拜登替换希拉里的抉择。最终，即使民主党竞选总部的士气已经“低得仿佛冰窖”，布拉齐尔等领导层还是决定继续支持希拉里。但那次选举的失败，让不少民主党人在2024年认为：民主党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也有观点认为，拜登的民调表现其实没有亲民主党媒体宣传的那样糟糕，他依然具有和特朗普一战的能力，“墙倒众人推”的景象其实和民主党内部的派系矛盾有关。在拜登退选前的最后时刻，甚至有民主党人购买电视竞选广告，然后投放呼吁拜登退选的内容。

党内分裂的公开化，让不少民主党资深分析师也感到震惊。支持者群体中则流传着奥巴马、希拉里、佩洛西等“背刺”拜登的传闻。这些情况反过来被共和党所利用，特朗普即公开嘲讽老对手佩洛西“像条狗一样地背叛了拜登”。有评论文章指出：“民主党人每尝试一次推动拜登退选的花样，都是在损失击败特朗普的机会。”

最后阶段，拜登进行了激烈的抗争。他和团队一再发出“绝不会退选”的表态。然而，正如包道格所言：“很多时候，政客们在最后时刻说这种话，然后他们就走了。”

决定退选之际，拜登在7月20日和21日致电了一些在电视竞选广告中为他背书的民主党人。其中一些人对美国媒体透露，拜登的声音里“有些伤心，但更多的是愤怒”。

当地时间7月22日，拜登与哈里斯在白宫的花园中交谈。图/视觉中国

哈里斯将创造历史？

拜登退选并支持哈里斯，也意味着一个历史性的时刻。父亲来自牙买加、母亲来自印度的哈里斯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代表主要政党参加总统大选的亚裔政治人物，也是第一位获此机会的非洲裔女性。

59岁的哈里斯曾是拜登在2020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初选中的竞争对手。随后，出于争取少数族裔及女性选民选票等考量，拜登选择哈里斯作为自己的竞选搭档。

哈里斯特殊的身份将对刺激基本盘选民投票有所裨益。2012年奥巴马竞选总统时，黑人选民投票率达66%，但2016年希拉里和特朗普竞争时，黑人选民的投票率只有60%。7月21日晚，拜登宣布退选后的第一时间，六名民主党黑人总检察长就发表联合声明，支持哈里斯竞选总统。

不过，佐格比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在初选阶段，哈里斯“将受到进步派和部分黑人、女性选民的抨击”，他们认为哈里斯没有反映出自己的特殊背景。

事实上，在少数族裔女性政治人物中，哈里斯的建制派经历让她与民主党左翼保持距离。她早年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法学院取得法律博士（JD）学位，此后一直担任执业律师和地方检察官，2011年起担任两届六年加州总检察长，直到2017年首次当选联邦参议员。

哈里斯深受民主党内主流领袖的赞赏，在竞选加州总检察长和参议员时都得到了佩洛西的支持。值得注意的是，拜登参加2024年选举的竞选经理朱莉·罗德里格斯与哈里斯关系密切，罗德里格斯曾在哈里斯担任加州参议员期间以及 2020 年总统竞选期间担任其团队负责人。

但另一方面，哈里斯在参议院的投票记录与党内进步派的代表、马萨诸塞州参议员沃伦存在不小的距离，她也反对激进左翼代表桑德斯提出的全民医保方案和征收财富税的建议。相反，特朗普选择的副总统候选人搭档JD·万斯，倒是在参议院提案和投票中和沃伦等民主党进步派有些合作。这是美国两党政治的微妙之处，但分析普遍认为这不会影响进步派在最终还是投票给哈里斯。

7月21日晚，绝大多数参议院民主党人都在第一时间支持哈里斯竞选总统。据美国媒体报道，如果哈里斯被确认为接替拜登的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她大概率将选择一位白人男性作为竞选搭档，宾夕法尼亚州州长夏皮罗和北卡罗来纳州州长库珀都是潜在人选。其中，库珀所在的北卡罗来纳州是关键摇摆州之一，以往的数据显示，选择来自摇摆州的副总统候选人，可能在该州获得2%到3%的选票增长。

哈里斯将在竞选筹款问题上第一次向党内证明自己。根据7月的数据，特朗普团队比拜登团队拥有更多的可用资金，但这是因为民主党的一些主要捐赠者暂停了对拜登的支持。另一边，在拜登宣布退选后，特朗普表示，他觉得哈里斯是一个“更容易击败”的对手。

作者：曹然

编辑：徐方清